二天的空气依然湿润清新。虽说刚发生了河边的险情,水虹仍然坚持让周由带她去了一次颐和园长堤。无风的日子,两个人又坐旅游车去了八达岭长城,还去龙庆峡看了一次冰灯展,在城里的几家艺术馆和画廊看了画展。水虹再不敢摘下眼镜,幸好是冬天,伪装并不困难,十几天下来,总算平安无事。呆在家里的时候,两个人沉迷于CD音碟、欣赏画册,有了兴致,水虹也会给周由烧几个江南菜式品尝,让周由痛痛快快喝酒,喝得半醒半醉,便是一次又一次狂热的冲浪。就这样,“婚前蜜月”一延再延。

    一天清晨,水虹醒来时,迷迷糊糊对周由说:“我倒真想这样醉生梦死地过下去。可是,你如果再不作画,画室都该长草啦。”

    周由懒洋洋地回答:“我喜欢野草,让它们长疯了才好呢。”

    “亲爱的,该起床了。你不是一直说想要画我吗,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?”

    “可我真舍不得让你当模特,一坐几个小时,你能受得了吗?”周由抱住水虹,也不让她起床。“再说,再说屋里的暖气也不够热,画人体,你冻感冒了怎么办?等春天吧,春天,啊?”

    “你别找借口了。”水虹在他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。“沉溺美色,当心亡党亡国亡家坐吃山空。要说暖气不热,去买两台取暖器,我赞助,行了吧!”

    “……再给我几天吧……就几天……”周由央求说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担心你老不画,笔头会生疏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生疏?哈,你难道忘了雷诺阿曾经说过:如果这个世上没有女人体,那么他大概根本就不会成为一个画家。”

    水虹轻轻拨弄着周由的头发说:“温克尔曼也曾认为,男性裸体也许能让人从中获得性格,而只有女性裸体像才能让人们去憧憬美……我真想看看你是怎么把人体美再现出来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就再缓刑两天,行吧?”

    周由抚摸着水虹,又去享受清晨的缠绵了。水虹也确实喜爱清晨的床笫,温暖的枕边还残留着昨夜的美梦和柔情,淡淡的晨曦透过窗帘,微光勾勒出周由面部轮廓分明的暗影,她第一次发现男人在起床之前,格外富于男性的魅力。

    冬日的阳光穿过白纱窗帘,直射到屋子中央,把画室照得透亮。门窗都已粘上了泡沫密封条,两台取暖器开到最高一挡,房间里暖洋洋的;周由只穿着衬衣和线裤,还是觉得有些热。水虹优雅地斜靠在那只长皮沙发上。沙发上铺垫着一大块灰绿色的薄羊绒毯。这条毛毯是水虹从苏州带来的,上面有浅灰白的图案,它的色调很像苏州小河春天的雨雾,周由觉得用水虹自己喜欢的毯子做背衬更协调。水虹躺在上面,就像罩在江南春天小河的雾气中,整个房间都洋溢着一种春情荡漾的气息。

    周由觉得此刻自己和水虹漫游在一条春舟上。水虹半躺在船舱里,而自己则坐在船尾,轻轻慢慢地划桨。那**美丽的女人,正睁着迷人的眼睛,慵懒悠闲地晒着太阳。柔和明艳的阳光,倾洒在她白皙润滑的肌肤上,她的身弥漫着一种流动的光泽,任小舟随着一江春水随波飘荡……

    周由叹息着,放下了画笔。他这才感到,为水虹画人体,要比他想象的更困难。水虹的美总是令他捉摸不透。平日亲吻她拥抱她欣赏她是一种美,而拉开了距离远远凝视她,那美却更使人惊异。她躺在床上是一种美,可是躺在阳光下灰绿色的薄毯上,又是另一种美;新的距离和新的光线又给了他新的感觉和发现。蜜月的甜美还没有享受充分,更新的美感又像春潮般涌来。周由怎么能静得下心来呢?此时作画简直犹如受刑。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干裂,就像一个沙漠里望见海市的游客,明明站在一泓清泉边,却只能遥望泉水,而无法舀起水喝。他饥渴难忍,拿起笔又放下,放下了又拿起,终是无法落笔。

    水虹看着他,忍不住笑了。

    “过去我也不明白,为什么展出的女人体作品,往往只有技巧而没有美感。现在我懂了,不是没有美的人体,而是在绝色女子面前,能坐怀不乱的画家太少了。画家是不是只有在那些不太美的女人面前,才坐得住呢?”

    周由索性扔下画笔,走到水虹身边,笑嘻嘻说:“你是不是有点冷啊?来,我给你做做按摩。”

    水虹笑道:“又找借口。我一点儿也不冷。我看,大概是你自己冷了吧!”

    周由把水虹搂在怀里,胡乱地按摩着。脸上微微发红,不好意思地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