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中华>都市小说>雁归原纪事 > 73他底下有没有卵蛋
    “让你去查的那个人,你查得明白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石丛茂站着,垂手道:“干爹明见。雁归原上劳役流人,没有一千,也有八百,一日日灰头土脸的干活,一个小小孩子,我实不曾留心是谁家的罪眷。”

    秦杞自榻边直起了身来,目光从上到下的扫过石丛茂。石丛茂面无表情,只将身子又躬低了些。

    “你如今办事也不太成样了。”他听到头顶秦杞凉凉地说。

    石丛茂不做声。他本来就是一张刀条脸,没有一丝笑容的时候,就格外显得颧骨突出,看着凶狠。几个侍婢原来是准备给秦杞上来揉肩捶背的,此时看气氛不对,都是缩在后面,你推我我推你,谁也不敢近前。

    “李贯亭已是不成的了!”秦杞漫声道:“我那妹子好好的整治了一番。上谕已经下来了!给他两个月的功夫去找那一双龟。再找不到,即日就解递上京!你看着李贯亭要倒,就想着拿他的军权?”

    他轻蔑地一笑。“早了一些!我手里可不是只有你石丛茂一个将军!”

    他扳着手指。“什么军中三杰!邱靖死了,姓韩的小东西乳臭未干,况且又赶在外头。你就独大了?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!狗一样跪在我面前给我洗脚,求我拉拔你一把,才过去多久,就忘了?打了一场胜仗,眼睛倒朝天上看起来!近年来能打些仗的,陇西还有张秀张弼兄弟,渭南有罗希圣,淮上有钟循。任一个奏调过来,也不比你差了!”

    他说着就看着石丛茂。石丛茂知道躲不过去,也抬起头来,对视了一刻,觉得秦杞目光森冷。

    他眼睛一垂,忽然又是一笑。“干爹提醒我了!好久未给干爹洗过脚了。”说着就招呼秦杞背后的两个侍婢。“来!祥儿瑞儿,给大人端热汤来!”

    那两个侍婢一个忙忙的去捧了紫铜盆,另一个却端了壶来,向盆子里倾滚水。盆子里原是搁着一个棉布包裹的药包的,倾下水去,就是一盆药汤,又滤了一道碎渣子,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。石丛茂道:“瑞儿把手巾递我。”那一个侍婢喏喏道:“大人,我是福儿。”石丛茂细看了一眼,只觉这个脸庞圆些,果然不似原来的瑞儿高挑纤细,随口道:“我原是认不清你们。瑞儿呢?”福儿低声道:“瑞儿姐姐没了。”石丛茂吃了一惊,问道:“病死了?”福儿道:“大人将她赏给了下面人干,两三日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她没福气!”秦杞冷冷地道:“要她去做孕奴,她不肯——倒由得她不肯了?赏了下去,刚轮了十五六个,倒就没了气。若不是她命薄,怀上生下了,我要好好的赏她。可惜她空长了一副好胯,却挨不到生养。”说着就看看福儿,笑道:“我是舍不得这个丫头,里头润得跟什么似的,水又多又烫。但你若再找不来陈家的那孩子,我就要舍福儿了。”福儿吓得咕咚一声跪下,磕头道:“大人,奴才十七,里头还没有长开。奴能好好伺候大人,求大人不要逼着奴怀孩子。”

    石丛茂蹲下试了试铜盆里的水,就拿起秦杞的一只脚来,除了靴袜,拿手托着在铜盆上熏蒸,一边撩水在脚踝上揉搓。秦杞虽养尊处优,终究上了岁数,腿脚上少不得有些皮肉松弛,经他按了揉了,就再恼火也惬意得眯起眼来,道:“给我搓搓左脚。”祥儿乖觉,忙搬了个小圆凳来凑在石丛茂脚边,石丛茂就坐着,又将秦杞的左脚也拿出来以热气蒸,待水略凉了,将他双脚放进了药汤去,缓慢揉搓足趾。他是武人,手上气力足,秦杞就仰在藤椅上,享受着他的服侍,一边懒懒地道:“那孩子该有多大了?”石丛茂道:“若活着,二十几了罢?大是大了些。我离了那劳役所快十五年了,当年就是个不到十岁的丫头。”秦杞问道:“一个人若男女兼具,底下有没有卵蛋?”石丛茂面色尴尬,道:“我当年不过是看到一两眼,实记不清了,也想不到那孩子可能并未死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不到?”秦杞突然又是一声冷笑。“是你不愿罢了!——我说了要一个男女兼备的身子,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门来,说你当年就见过这样的小孩。我叫你去查探,也不知道你想些什么,突然就又推脱起来!来来回回说什么天寒地冻,人事久远,今日推明日,明日推后日!”

    他眼睛眯了起来。“也是指不上你的!我已叫杜华再去查了!”

    石丛茂洗脚的手一下顿住,隔了片刻才又若无其事地搓洗起来,问道:“杜华?大理寺卿杜德昌家的那个小孩?”秦杞冷笑道:“家里是大理寺的,天生也会审案了,前几日快马去河湟打探了一遭。虽然是在你之后,拿回消息来倒比你前!”

    石丛茂眼里精芒一闪即逝,低下头又慢条斯理给秦杞捶腿,道:“是我愚钝不堪。小杜能有消息拿回来,自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他唤祥儿又添了一股滚水,揉捏得秦杞两只脚都皮肉熨帖了,又命瑞儿端上一盘新剥的柑来。两个侍婢纤手白玉一般,将那橘络都撕得尽了,一瓣一瓣的喂在秦杞口里,也知道插科打诨融开气氛,一个就道今年年景好,这柑比往年的大,汁水又甘甜,另一个却道年景也还罢了,是两湖最好的蜜柑,进贡时就分作了两份,一份直送京中上用,另一份拿棉纸裹着,快马传来雁北,来时棉纸连叶还是湿润的。两婢说了不少不相干的闲话,见秦杞的脸色又缓和下许多,石丛茂也就看似不经意地问道:“小杜那边,这番查着确信了?”

    秦杞瞟他一眼,嗤地一声笑了,道:“你说怎的?小杜查了当年雁归原上罪籍流放的底簿子。十几年前,十岁上下的孩子只有一个,是陈舜之的闺女!陈舜之的那一个老婆,原是出自河湟萧家,萧家生意虽大,也不过是肮脏下贱的贩马贩驴。那小女孩十几年前说是在雁归原上病死了,萧家来销的籍。没过一个月,萧家大族里,不知怎的冒出了另一个孩子来,一模一样的年纪,籍上登的倒是男身!”

    他眯着眼睛。“小杜不愧是得了他爹审案的真传,到了河湟的衙门里,三下两下就诈了出来,是当初使钱买通里正,补落的商籍,实则没在萧家养过一天,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。萧家人推脱说是随着家里做生意,三天两头的走在口外,这次也出门在路上,不知去了何处贩马。小杜就去查了萧家的马匹贩往何处——就是咱们雁归原上!他们的马,有不少给了李贯亭扶起来的那支义军!遮遮掩掩,必然有鬼!李贯亭在雁归原上扶持的义军,萧家远在河湟,干么要给马支应?”